世界何其狹小,走在回家的路上,便與死黨的祖母見面了。
年幼的記憶中,她向來安靜而優雅,沾戀一身酒紅色旗袍,即使年過半百,旗袍下修長的小腿和穠纖合度的體態仍散發著溫文貴氣,我從母親那兒得知她年輕時是個官家小姐,追求者眾多,「當時她去旗袍店訂袍子,腰身可是一吋也不用修哩。」母親如此告訴我。她最後也因父命嫁入了富貴人家,我看過那本黑白相冊一次,是與死黨在倉庫的尋寶遊戲中發現的,裡頭是她與丈夫的合照,年輕的她風情萬種,眼眸如星,一頭烏黑秀髮在腦後盤成整齊的髻,面頰削瘦,披著華貴皮草,耳上掛著一副珍珠耳環,她丈夫也是英挺哪,兩人配在一起,在那黑白畫面中,恍如中古貴族。
如今與她的相見是在分別五'六年後,當然是她先認得我的,時光多麼無情,我與死黨的情誼早已沒了下落,在這之間,輾轉從母親那兒得知死黨祖父病逝的消息,當時心裡沒多大波瀾,甚至不曾認真的為此哀悼。
然而見到她之後,第一個侵襲我的想法是,她的確是老了,從前優雅的身段如今微微發福,臉上刻著時間的紋路,現在站在我眼前的已是個失去丈夫的女人,是個正試圖從劇烈哀傷中拔離的女人,她也不穿旗袍了。
「詩婷啊?長這麼大了!」她含蓄的笑著,那對連流淚都美麗的眼眸仍沒有任何改變。
之後我們或許是聊了一陣子,看的出來她是心事重重,當我問及死黨時,她輕嘆著說小愉還是和往常一樣,對什麼都是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,現在唸文德女中,成績還好,還過的去啦。我這麼聽就放心了,因為她那快樂的本性終究還是相同。
我們最後因趕車的原因而道別了,從車子啟動的玻璃窗看出去,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人海中。
即使衣著不再光鮮,體態不復輕盈,她那獨自與哀愁抗衡的溫婉的氣度、典重的舉止,在我心中,仍舊是個貴族。
- Jun 07 Wed 2006 17:45
貴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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