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再睡下去的話,就永遠不會醒了喔。」
甜的如蜜糖般的女人聲音傳入我耳中,在腦海裡停留並產生淡淡的醉意。
現實世界發出女人的聲音前,我隻身行走在一片純白的夢境中,夢的組成物是牛乳般白色的雪霜與靜謐白色天空、白色屋瓦與滿街白色的枝枒。
記憶中,一面走著,我就來到聖誕老人的小屋前了,雖然不知道為什麼,不過夢中的我就是篤定的相信那是聖誕老人的小屋。
呵,愚昧的天真,那死去的單純。
這麼想著,我發出苦笑聲,一面睜開疲憊的雙眼。
映入眼簾的是滿屋黑暗與伶子一絲不掛的曼妙身體,透過窗外月光,伶子白晰嬌美的背脊與乳房散發淡藍色光氳,她濃郁的髮香則如毒花的香氣,在我狹小的斗室裡無限延伸。
伶子見我睜開眼睛,便起身走向梳妝台,開始抱怨著妝畫不上去、口紅顏色不對等等的問題。
「小梵,我是不是老了呢?」伶子在幽暗的鏡前點燃香煙,不到一會兒,細細白煙已經擴散至黑暗房間的各個角落。
除了煙味之外,房裡還彌漫著各式各樣的味道,酸臭食物的味道、垃圾桶裡精液的腥味與那盆正在枯萎的玫瑰花殘存的花香,如果認真細數,可以數出更多種。同居生活邁入第二個月,我和伶子就這麼窩在這小小的出租套房中,過著沒日沒夜的糜爛生活。
我是個作家,寫懸疑小說,這是別人給我的頭銜,不過事實上我很清楚,自己是一種類似嘔吐物、由裡到外都在腐爛的東西。
伶子才十九歲,不過也沒去上學,然而,光是看著她的臉蛋,那姣好卻滄桑、五官深邃卻帶著令人瘋狂的魔性之美的驕豔臉龐,我實在很難說她是個「女孩」,而會選擇說她是個「女人」。為什麼我跟伶子在一起呢?大約三年前,與伶子一般,帶有墮落氣質的淫亂女人開始成為我物色的對象,我失去了與正常女人交往的能力,這件事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發生的,直到某天我才恍然大悟。
伶子是什麼樣的女人我並不清楚,對於她的家庭、生活圈,我也一無所知,我們的相遇地點是尾街的一間鋼琴酒吧,酒吧裡充滿各式各樣淫亂而美麗的女人,像一座關滿情慾生物的華麗動物園,而我只要女人走了就會去那裡找新的交配對象,那個時候,穿著五吋高跟鞋的伶子朝我走來,她帶著侵略感的眼神讓我們很快達成了共識。
我常常換女人,除了我本身漂泊不定的性格之外,也跟一個奇妙的原因有關,那就是,與我交往的女人常常會莫名其妙的死亡,不是被車撞死就是突然發現自己癌症末期,現在算一算,與我交往期間死去的女人就有五名左右,然而,即使我努力回想,現在也已經連她們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了。
還記得國中時代,班導曾要求我們寫下未來理想伴侶的樣子,而我就像大部份男同學一樣,認為以後的老婆會是個白白淨淨、留長髮、說話的時候會害羞的那種女孩子,不過,現在一天不跟伶子那種女人做愛,我可是會發瘋的喔。
「妳要出去?」我靜靜的問,伶子挑了一件紅色大衣。
「你不問我要去哪裡嗎?」伶子豔紅的雙唇間冒出一串輕笑聲,她轉過頭來注視我,眼光中帶著淡淡的挑臖意味。
「我想妳也不會告訴我吧。」我一面說,聳聳肩,一面也為自己點了一根煙。
之後伶子走向我,在我額上留下輕輕的一吻,當她溫熱的雙唇觸及我的肌膚時,我因那柔軟的觸感而渾身顫慄。「笨蛋,只是出去買東西啦。」
我坐在床上看著她一聲不響的離開房間,每次看著一個女人離開的背影,我心中就會產生一股黏稠的情感,不是哀傷也不是恨意,而是一團彼此攪扭、黑暗、模糊不清的東西。一面聽著大門被關上的聲音,我心想這撒旦的女人真的是要去買東西嗎?不過如果不是去買東西,我又會發自內心的在意這件事嗎?
伶子離開後,我起身沖澡,之後打開電腦完成不久後就要交出去的作品。
《毒物》是我正著手進行的新小說,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,只剩收尾的部份,這幾天以來,我都在考慮如何殺死女主角,如果要殺她的話,該讓哪個角色去完成這個任務才好呢?角色A不行,因為從一開始就已經給予善良的人格,不過角色C可以考慮看看,因為嫉妒心作遂,但是為了這種理由殺人實在太膚淺了,跟市面上的偵探垃圾沒什麼兩樣。
就在我思考的同時,螢幕右下角的畫面顯現信箱收到新郵件的小圖示。
我點開小圖,發現信件來自一個令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女人。
────to be continue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