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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想到,會在我發誓永不走進的那間咖啡店裡遇見他。
坐在昏暗咖啡館一角,透過玻璃窗,我一面安靜注視坐在吸煙區的他,四周的雜音,包含店裡似乎永無止盡流動的Highway blues音符和客人聊天的細碎聲響,一切的一切,都隨花茶香氣與他一身黑暗色衣服消逝在回憶的旋渦裡。
世界安靜了下來。
看見他,悲傷就會不自覺的湧現,為了逃避可能吞噬我的痛苦,我把頭低下去,注視著沉殿在壺底的茶葉,有蘋果葉、茴香、和一些像伯爵茶的東西,不會吧,藤黃果這種高貴的材料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隨處可見的咖啡館裡。
加水、再加水,我要讓所有東西,不管是飄浮的流浪的或是過於濃稠的通通沉下去,我討厭你的每一種味道,現在我想喝白開水。
再次抬頭時,發現他竟然在吸煙區裡失去蹤影。
無所謂,我想。本來就約好不再見面,流逝的東西形同死去,永遠不再回來,而我心中也不再帶有期盼,我一向是個懂分寸的女人,不是嗎?
想哭的時候微笑就好了,把黑暗藏起來。
這個世界容不下你的痛苦、他們是汲取快樂的吸血鬼。
你曾這麼告訴我。
那段日子,像兩滴烏黑的墨漬,我們用絕望捆綁彼此,試探沉淪的底限為何,實踐一切自我毀滅的真諦。
就在我困於自己漸趨黑暗的思緒的同時,你直接拉開椅子在我旁邊坐下。
幾乎一點也沒變,樂團襯衫配上銀飾,頭髮留長了,一頭純正的暗黑色。
妳很適合黑色。
越來越多過去的鬼魂從我心底浮現,哀傷如黑夜般降臨,我感覺自己快被淹沒了,我好痛苦,就從你坐在我身邊的那秒開始,我不斷想著逃離的辦法,或許以前的我會立刻逃離,不過現在不會了,現在的我只感覺到疲憊與哀愁的重量重壓著我的靈魂。
「幹嘛?」
「爛透了,」一樣是那低沉好聽的聲音,他又點了一杯美式咖啡:「很少有人這樣打招呼的。」
「那麼,最近過的如何?」我無法相信竟然是由我先問出口,這是我的壞習慣,為了掩飾不安,那誇張到可笑的親切,一切都是為了戲劇效果。
「我去美國一陣子,在那邊也搞了一團,過的還不錯,在地下算小有名氣,」他露出微笑:「妳呢?」
我不想說話,一個字也不想講,因為我已經在哀傷的幽谷中了,回憶總是令我疼痛。
他是打鼓的。
我很想告訴他,自從分開之後,我有一段很長的時間無法組團,因為聽到鼓聲就讓我充滿痛苦,我在每個打鼓的人身上看見他的影子,他的鬼魂始終彌漫我的生命,久久無法散去,或許到現在都是。
也有很長一段時間,我睜開眼睛就想哭,每一秒都想著死亡,因為與我所承受的痛苦相較之下,死亡顯得十分仁慈。
就這樣,眼淚流乾了,我脫胎成為今日麻木不仁的我,變的難以親近,就算帶著微笑也讓人無法打從心底快樂起來,那些喜歡我的不幸的人們再也不敢靠近我,因為我所築的牆是如此可悲的堅固,別人進不來,我也無法出去。
你改變了我。
「我現在也有自己的團了,」我淡淡的說:「大家用課餘時間練習,處的還不錯。」
「什麼時後練?我倒挺好奇的,」他笑著說,一面看著窗外的車流:「妳玩團應該很凶吧,從以前節奏感就不錯。」
「你不可以來,」我簡單的說:「因為我不想再見到你。」
他笑了,這笑聲引起我的不悅與困惑:「笑什麼?」
「因為妳一點都沒變,」他轉頭看我,那雙回憶中的深邃眼睛:「我好像又開始喜歡妳了。」
我好哀傷。哀傷到快窒息了。
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足以破壞我的人。
我們相似的可怕,一樣的黑色靈魂,一樣輕視這個無聊的世界,彷彿突兀的被切割成兩半,成為獨立生長的個體。
我不斷試圖抹殺這段回憶,絕口不提,卻發現它一天比一天重。
棲息在你之中一直是我最大的心願,我是如此深切的渴望遭到毀滅,你是知道的,但我需要更強,我必須更強,我要強到連自己也認不出自己是誰,之後才回頭看你。
在那之前,我不會停止漂泊。
「太遲了,我已經喜歡上別人了。」我說:「去找別的女人吧。」
他沉靜的笑著,沒有說話,之後突然把嘴唇貼上我的。
我沒有抵抗,因為我知道這是道別之吻,道別,之後凋零,不再有愛或任何佔有的念頭,永遠的消逝。
「如果下次再見到呢。」他笑著問:「我後天就要回美國了,開房間如何?」
「再說吧。」現在我可以笑了,他也是一點也沒變。
道別。
真正的道別來臨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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